（五）软弱（一）
去往云启白塔的路不长，可每一步都走得让我心酸。
我背着师傅，跑动间师傅的咳嗽声清晰可闻，一声比一声更加虚弱，被孔雀翎不断蚕食的生息被师傅运功强行稳住。
这样做的代价是师傅进一步被缩短的寿命。
师傅没有教我修行，因为我天资不够。
雪山七窍开了六窍半，天资平庸大概就是在说我这样的人吧。
听说长安城的小先生可是天资卓越的大修行人呢，也只有他那种天纵奇才才能够得到惊神大阵的认可，才能够扛得起一个国家的兴亡吧。
像我这样，不能修行，学武庸懦，学文不成还无法理解天枢阵的废柴……
突然感觉头顶上有一片阴影罩了下来，轻轻地压在头顶上，有些磕碜，我抬起头来，被太阳点亮的视野里，师傅平静的面容清晰可见。
在相处的十几年里，印象中师傅不怎么多话，像昨日的那般倾吐肺腑更是难以想像的事。
师傅的眼眸里，最常见的情绪是平静。
但平静也分为很多种，具体的区别，大概也只有霜儿可以完全分辨，而我大概能明白三分。
师傅是在鼓励我。
我调整着呼吸，尽量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，脚步加快，面前不远处天枢白塔威严的塔尖旁，喊杀声不断。霜儿沉默地跟着我的脚步，双手上托着天枢阵的阵眼，小丫头死命压抑着喉头的哽咽声，浑然不觉她红肿的眼眶已经出卖了自己。
三两步冲上城楼，城墙下骤然响起的战马冲刺的嘶鸣声，还有那轰隆轰隆的冲车前进声震得我耳膜生疼。
我能看见城墙上士兵们陡然有些茫然无措的面孔，明明敌人的攻城部队已经在逼近城墙了，可唐军的士兵却是宛若梦游般稀稀拉拉地放箭，更多的人茫然地仰望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白塔。
白塔就是天枢的象征，它矗立在云启之上，那云启就不会亡——这大概是所有云启唐人一直以来抱有的信念吧。
可惜似乎相信得越深，当被打破时，打击越大。
我无言地接过霜儿手中不过两指长的六方柱，明明是温良如玉的材质，我的手心却感到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，又如同那万斤的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欲戴王冠，必承其重。
然而如果没有承受王冠重量的能力，那又怎么办？
恭敬地把阵眼接入白塔，我看着面前逐渐开启的大门后熟悉而璀璨的星空，熟悉的勺柄状星图出现在眼前，淡淡星光照耀下心底突然又有着淡淡的悔意。
可局势危急，容不得我再纠结于自己的软弱，若是白塔不启，指不定唐军会不会崩盘！
我把师傅往背上托了托，咬咬牙带着霜儿冲进面前的北斗七星之中，摇光的光辉大亮，入口封闭，脚下的五角星盘开始上升。
它将带我们去往白塔的塔顶，天枢机关阵的真正核心。
星辰的纹路从眼前一闪而过，它们是操控天枢机关阵的方法，可惜我只能看懂不到十分之一。
学阵已经很多年了，这大概便是天赋吧。
天枢阵守护人的弟子居然是个阵法庸才，这种事情要是在云启城传开来，大概会引起轩然大波吧。
这种感觉，真的好不舒服。
手心里突然有着什么温润的东西滑了进来，我偏转头去，霜儿温暖的笑容映入眼帘，明明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去，明明笑得那么勉强，可她娇美的小脸上确实带着治愈伤痕的微笑。
滑入我手心的是霜儿的手，十指回扣，扣得那么紧。
我突然想起来，霜儿不知道我没有阵法才能这事。
一旦你知道了这事，还会对我露出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温暖吗？
我别过头去，头顶上七星的光辉已经近在眼前，温润而神秘，光华顺着纹路流转，最后在星处闪耀。
刚刚平息下来的心情，又开始烦躁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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